九天九夜,都没有合上眼睛, 忧愁的视线,在整个中国的大地上逡巡。 我想,那时他坐在窗前 任窑洞内的灯光,彻夜披覆在消瘦的身躯上。 那刻,肩膀上有巍巍太行, 而笔底下,有一条滚滚黄河流淌。 我甚至还觉得,窑洞内如豆的灯光 照亮的不仅是军歌澎湃的延安,更是 整个长醉不醒的苦难中国。 思虑太精湛了,目之所及, 是古今中外血肉翻滚的战场, 是战争谋略的辽阔场域,是一切胜过强者的 偏
队长观杰牺牲前打出的那一梭子弹 也是浙东抗日根据地 以江山社稷为弓,挽起压弯的海岸线 向日寇射出的一支挽歌 时间指向1944年初秋 每一根长针、短针,发起阻击战 每一声滴答,都含尽队员的热血 日后浙东游击纵队特授予第7中队 为“观杰中队”的磅礴心跳 翻过的事,像一把锋利的刀,斩向来路 有些还在呈现呼啸之势,涤荡浊流 又如在大鱼山岛,海防大队副大队长陈铁康 中队长程克明、指导
太阳映照古旧和新貌, 落到《战争与和平》的扉页上 锦簇的花瓣,映照“狼藉着败叶的林薮”。 虚无的手臂,攀缘艰难的山巅, “从人类死亡之流的那边 衍生的晨露和曦光, 覆耀彼时的四万万同胞和在场的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日光擦拭残损的册页上哀伤的血与泪, 擦拭壮阔的祖国心经上 明灭的圭桌和方尊。它以无穷的 气象,复述上古以降的坼裂或涅槃,枯萎的 灵魂之上,葳蕤的草木和澄明的湖水
天亮了,孩子!光在禹王山铺开 鬼子的魔手被我们 数次折断在夜里,我也只剩下一只手 给你和你的妈妈写信了 阻击禹王山的这二十七个日夜 每一次流血,浮现的红都是你的脸 多想亲吻,嘴巴靠近泪 耳朵塞满“爸爸,爸爸”稚嫩的声音 天亮时漫山遍野的尸身 好多是你熟悉的叔叔,他们 身先奔赴了保家卫国 他们虎虎生风,直到子弹穿过头颅 期待战火熄灭,你已长成云南汉子 这封信,永远的这封信
当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 眼前轰然耸立起了 八百里太行的千峰万壑 这些仰望的大自然杰作 有的像铁壁有的像铜墻 像丰碑 其实它们最像顶天立地的脊梁 哦有血有肉的脊梁 目不识丁的脊梁 深明大义的脊梁 操黎城 左权 沁源武乡方言的脊梁 合力支撑着巍巍太行的脊梁的 是一双双大写的走着人字形的母性的脚板 还有精华浓缩的血 浓缩的泪 浓缩的 博爱 无私 和彪炳史册的 荡荡的乳汁比云朵洁
抗日烽火燃烧鲁南大地 津浦线上,蒸汽机火车头冒出的丧烟 是日寇垂死的疯狂 铁道游击队 一群不穿军装的游侠,真正的钢铁战士 军人的气质藏在心里,驳壳枪的怒火握在无形中 他们身着黑夜的隐身衣 把火车当做自己的飞行器 神出鬼没,好似天兵,战斗在百里铁路线上 当车轮眶当眶当传递夜的情报 月光擦拭扳道兵的臂弯,每一次铆钉的叮当声 是又一次伏击,打击侵略者 游击队员用机智和胆量,穿梭于
远远地望去,龙山, 染山,小白山,莲青山… 所有的耸立,都是彼此的聆听者, 在弥漫不散的硝烟中肩并肩,把薛水, 白水河,微山湖上春天的落日, 敲出铜器的音质。冷的时候, 就用影子抱一下自己, 一个年轻的战士悄悄和满脸血污的 连长咬耳朵:在这里,打了4天的鬼子, 有时候,夜风中真的能闻出 妈妈与花椒的味道。 未曾说过痛字, 每一张面孔,都是坚决的递交, 整齐而有迹可寻。19
深深折痕,烫金的五角星,红底褪色成 岁月的浅黄。他的名字,藏在模糊的墨迹里。 几个虫蛀的孔洞,在铁皮盒子里, 像时光蛀蚀的半个多世纪前的一页旧事 十六岁的二爷爷,不足一米六,一身书卷气。 他与同窗穿过荆棘与夜雾, 朝着柘皋的方向,奔赴新四军那束光。 征兵处首长见他瘦弱矮小, 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归乡以笔墨继续前程。 他却紧攘马缰,像那年驀紧麦地里 妹妹没来得及喊出的那声哭。 麦
太行山 你是历史悠久的中华之脊 更是抗战精神的不朽丰碑 纵贯南北的八百里山脉 从隆起的那一刻起 240万年的岁月里 东面的华北平原、西面的黄土高原 曾发生了多少次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 随着时间推移,在记忆里都烟消云散 唯独抗战期间所发生的一切 使你至今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并泪流满面 为了抵御外来侵略 太行山两翼的人们毅然奋起 晋察冀边区可歌可泣的牺牲、贡献 平型关大捷、百团大
在所有布帛中,这面旗最接近死亡的形态 当父亲的手指穿过粗麻经纬,墨汁在棉布上咬出 “死”字时,它便成了最锋利的家书 无论他作为儿子、丈夫,抑或怀揣 着烟杆的庄稼汉,他都认得那布纹里藏着的稻穗 认得出棉线间未退尽的灶台温度 浸过川江水的布,染着烟灰的墨 晒硬、坤平、对折、缝进铜钱 如今它正在他背包里窸窣作响 多像一块不肯冷却的烙铁 战壕外的星空,低沉而压抑 这面“死”字旗在硝烟
1937年9月25日,突降大雨 消毒水的气味,在雨中稀释 血腥却更浓。泥泞的担架 拖回一个敞开的腹腔 二十岁的田野,露着断裂的根茎 他手心紧,半块窝窝头的余温 “姐,贏了吗?”声音悬在雨丝上 护士咬紧下唇,点头。针尖 牵引坚韧的棉线,穿透撕裂的皮肉 像缝补一件槛楼的旧祅 一只是这祅,碎了便再难拼回原样 1937年10月23日,的山路蜿蜒 向后方转运残破的黎明 护士遇见一个
山坡上的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放牛的孩子再也没回来。 狼牙口的石头记得他的脚印, 每道缝里都长着一株蒲公英。 鬼子来的那天,他牵着牛往反方向走, 牛很听话,像知道什么是牺牲。 后来人们在他常坐的石头上刻字: “二小,这里风大,记得多穿衣服。 现在村里的小孩也会唱那首歌, 觉得歌词里的“敌人”像童话里的狼。 有个老人听了,摇摇头:“不是童话,是真事。” 风掠过山谷,把歌声吹得
枪声,给九月打上钢印 岩层,进出闪电 刺刀,挑起黎明前的血书 每块焦土,每道裂痕,都烙着 敌人仓皇的标点 有人把弹壳揣进贴身的衣兜,说 “将来打成新婚的纽扣” 有人指天, “等仗打完用它缝补月亮 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上 山脊炸裂,血喂饱石头 父亲从弹坑里抬起头 驀紧半截敌旗的断骨 旗上淌下的黄昏,正浸透 怀中的家书 冻哑的水壶旁,战刀把倔强的土豆 削成星星 火舌舔舐着寒
她总在清明的前夜来, 带着一篮晒干的映山红, 和半卷没量完的王布匹。 (那布匹在三十八年冬 本该做成红二十五军的军装) 墓碑们认得她的剪刀, 裁剪声比雨声还轻: “小连长左袖短三分, 王班长的枪疤在右肩” 线头垂落时,整座山坡 开始试穿新裳。 直到有年大雪封山, 人们发现她伏在墓碑上, 像一块温暖的补丁, 她怀里未缝制成的军装里, 裹着一封,被战火烧去姓名的家书:
从行军锅底,舀起 最后一勺滚烫的小米香。 搪瓷剥落,露出黝黑的铁胎,像战士磨破的肩章, 盛过太行山巅的雪水,溶化了 草根苦涩的寒霜。 盛过战友昏迷时紧抿的嘴唇, 盛不下母亲河决堤的哀伤。 缸壁上,那朵笨拙的红梅, 是卫生员小妹偷偷画上。她说, 春天就藏在弹壳里,等硝烟 散尽,会怦然绽放。 传过一双双皸裂的手掌,余温悟热了冻僵的晨光。传递着 ,比弹药更沉的信任,在战壕与战壕间
李殿冰他们边割草边警戒 时刻注视着敌人的动静 草汁从刀刃的断面冒出来,有逃离时拥挤的恐慌 山上的小树又开始摇晃了一 信号总是在有准备的速度里 上山,分散,隐蔽…… 就是这时时刻刻的准备,让敌人披上了 消耗。迷惑。疲惫。提心吊胆…这些词的外衣 也是这时时刻刻的准备,在 抗战。胜利。希望。艰苦卓绝…这些词里 流血,流血,流血 在太行山,让敌人自己打自己 是最好看的麻雀战。这与
狼群,整饬队伍,跨过标准线 在异国的雪地上,踩下黑色爪印 利齿,嵌入黑土地,撬动埋于地底的矿藏 剧痛,让黄河吐出一摊血 在被捂嘴的夜晚,点不燃一盏油灯 月亮进入冬眠,连日光都变得微弱 血溅在脸上,一群没有名字的人,决定走出严寒 胸前的党徽,最先折射太阳的光芒 热烈的心,需要一身白雪降温,他们 在长白山脉的皱褶里穿梭,树皮咀嚼入腹 没有温度的空间里,只剩下一把骨头 一个姓杨的将
马蹄踏碎冰河,碎裂声 在寒冷的月夜,回荡,月光里 多出一种血色光芒 这是生与死的对决,是 冷与热的对抗。马蹄 愤怒了 像是午夜醒来的晨钟 一声声,敲击着 苍茫的群山 在零下四十几度的雪原,唯一 沸腾的,就是这 一腔热血 马鞍裹上棉被,做床铺 夜行百里,只为袭击 敌人的据点 峡谷里埋进地雷,以炊烟 为引,以火墙为线,连环 爆炸让敌军人仰马翻 他们以雪为粮,伴着
最后一颗子弹卡在枪膛时,她们背靠背站成北斗 乌斯浑河的冰面裂出细响,像谁在咬碎牙关 最年轻的那个女兵还系着母亲缝的红腰带 血从腰带渗出来,在雪地上开出歪歪扭扭的花 对岸的枪声停了,只有风在撕咬松针 她们把枪栓扔进河里,金属落水声惊飞一群乌鸦 “冷吗?”年长的替年轻的拢了拢冻硬的刘海 指腹触到她额角的弹痕,像摸着自家灶台上的裂纹 河水漫过膝盖时,红腰带突然漂起来 像一面被撕碎的旗帜
1 他阵亡在谷雨前 三颗子弹分别认领: 他的锁骨、胃和那声未喊出口的“回家” 收殓队经过时他的血仍在渗透 把四月犁开,让黑土尝到咸 2 没有相片,只有半块压扁的铅 在军装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替他继续往下活 他的姓名在花名册上 被篝火舔去,只剩下 “陈”或“李”,取决于哪阵风更先吹散硝烟 他的影子仍在战壕,丈量未走完的二十岁 3 他应该爱过某个梳麻花辫的姑娘 在遗留的书
楚槐序,本名蒋振炜,侗族,2002年生于贵州黔东南。作品见于《诗刊》《中国校园文学》《中国青年作家报》《扬子江诗刊》《边疆文学》《青年作家》《星星》《青春》等刊物,曾获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奖、野草文学奖等奖项。著有诗集《群山、篝火与月亮》。 雨水辞 下雨了,窗户陷入了纸页褶皱的模糊 潮湿下令响声 包围耳朵,山林在清风中游泳 整桶衣服都还没有洗,栏杆打湿 椅子凄楚。雨水密集的鼓声里
陈述,本名 陈国睿,2002年3月生于河南商丘,肿瘤学硕士在读。作品见于《诗刊》《草原》《青春》《诗收获》等刊。获第二届中国玉兰杯诗歌奖、第十届“李白杯”诗歌大学生特别奖、第十届邯郸大学生诗歌奖、第五届元诗歌奖、第二届江南诗歌奖、第四十二届櫻花诗赛奖等奖项。 无人 无人能做到于大悲处不痛哭流涕 也无人能做到于大喜处不放声大笑 不是俗人的人,少之又少 能够完全放下过去的人,还要少一些
洪士建,1998年生于四川简阳,现为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北京文学》《诗刊》《诗歌月刊》《草堂》等刊,偶有获奖。 风继续吹 与我们耳鬓厮磨的是岷江的风 它单调、稠密,散发着函数的气质 像解不开的哑谜,吹拂着。 一生都重复这个动作,轻挑的 或疯狂的催化剂,令草木着迷 排队等待诗人的质检(从青神到黄州)。 永恒的河流一路向东,沿着 地球自转的方向淹没裸露的石子 让它们也成为河的
胡游,1994年生于湖南湘潭,现为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作家》《扬子江诗刊》《山花》《北京文学》《民族文学》《作品》《四川文学》等刊。曾获“青春先锋诗歌奖”、第三十二届全国大学生樱花诗赛优秀奖、第六届“野草文学奖”优秀奖等奖项。 认识 我看到羊驼的时候 它的眼睛圆鼓 不看我,也不移动自己的位置 羊驼仿佛在等待什么 它的耳朵向后压,贴着头 静静地站在那,
李锦城,1999年生于重庆云阳,现为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北京文学》《诗刊》《星星》《诗选刊》《作品》《山西文学》等刊物。曾获第五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校园组现代诗银奖、中国邯郸诗歌节一等奖、大理诗歌季一等奖、抒雁杯诗歌奖、曹植诗歌奖等奖项。 入林记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午后的乔木林 错过的春景齐聚。树冠层传来黄莺婉转的鸣声 碎了一地的日光将浩渺尘世托举,你明澈眸子 放慢年岁流逝,群山
李树洲,2003年生于湖南怀化,现为2022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轨道旁的记事 镜中,铁轨冰凉,横在我脸上 火车从左眼跑向右眼 五岁孩子摇摇晃晃,眼睛是两颗 晶莹的煤炭,易燃且温暖 他像烟花对我笑了 缺掉的牙像一扇敞开的大门 山坡上吹口风琴的男人 火车从琴声的缝隙中钻过去 轨道旁老式阳台上悬挂的花裙子 开始跳舞,她穿着裙子看火车 好像就在昨天 一眨眼,风也吹了好多年
卢晓林,2000年生于山东滨州,现为黑龙江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刊》《星星》《滇池》《延河》《青春》《诗选刊》《散文选刊》《山东文学》《中国校园文学》等刊,曾获第八届青春文学奖·诗歌奖、《诗刊》社“中共创建第一城杯”全国大学生诗歌赛一等奖、首届全国高校创意写作大赛一等奖。 威风锣鼓* 牛已经死去,它的皮 依然在战栗,依然在 替它吼叫,仿佛 又复发了疟疾 挂在腰间,
摩瑟西洛,本名毛兴华,彝族,2001年出生于四川凉山,现为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作品见于《草堂》《星星》《中国校园文学》《民族文学》等刊。曾获首届丁香诗会校园诗歌奖、“你好青春·华语大学生诗歌大赛”首奖、2024年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三等奖等奖项。 摩瑟西洛 雪中早行 如果送亲的队伍晚行 就会走在 别人的马蹄印上 新人就会重蹈别人 情感的车辙 天微亮。山上飘着雪
树贤,原名冯,1992年出生于甘肃白银,现为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刊》《星星》《中国诗歌》《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扬子江》《诗歌月刊》《飞天》《延河》《青海湖》《草原》等刊,曾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青年奖。 何所谓善 我醒来的时候羊群就已经看不见了 回到祁连山以后,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 我看了看表,五点半,我断定它们 顺着这条沟往回走了 在这条沟里出生、长大的羊,身体里 传递着一代
思铸航,2004年生于陕西延安,工商管理专业本科生。小说、诗歌见于《十月》《西部》《西湖》《青年作家》《诗刊》《星星》《江南诗》等刊,曾获复旦光华诗歌奖、野草文学奖·一等奖、香港青年文学奖、华语大学生诗歌大赛主奖等奖项,出版诗集《秘境,大雪的辩词》。 铸山 桥镇最后的节拍留给父亲,他关闭 野物的嗅觉,夺舍家育植株的指节。 视线从无水的春夜被打捞,我们漠然凋敝了 山的时间,待到乡村凝固
唐伏伶,2005年生于生于四川武胜,现为学生。 工地上的老虎 他取下木板上的钉子 像取下我,年少时的乳牙 他搭建钢管结构 像拼接我,成长的骨骼 他躺在尘土里如老虎卧在草原上 安全帽是他的王冠 塔吊的阴影斜斜地压来 而他沉默,如一根倔强的钢梁 直到月光浇筑整片工地 他的背影仍紧贴着混凝土 像老去的霸主守着最后一块栖身的疆域 我蹲下来想替他擦汗 却发现他的皮肤早已皸裂
王朝悦,2003年生于广东南海,现为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将混着稻色的风割掉 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天已经放晴 他敲开自家的门,见到自己的女儿 灶台边放着一个土碗,拿起。热气儿从碗边冒出 像过去许久,川南的天 “啥子时候回来的?”“多久走?” 问题沉默在那一片花光力气的稻田 他捞起镰刀,一言不发把浑身的劲割进秆子里 收稻子的季节,川南不合时宜地下起一场雨 敲打风干谷子的雨滴,像
闻悦芝,本名周颖,2001年生于云南文山,现为文艺学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草原》《滇池》《青春》《杭州文学》《稻香湖》等刊,曾获第四届银杏文学奖二等奖、第八届野草文学奖优秀奖。 旧柜子 年关将至,父亲拉开旧柜子 取出一叠相片,穿塑料凉鞋的女孩 骑在骆驼背上,手持木剑 相片下方,是印着小红花的 金色奖状。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岁月 她争得好多次第一,还有画画 展览窗有一幅彩色的果林和
谢晓莹,1998年生于江西赣州,现为2025级创意写作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星星》《钟山》《诗歌月刊》《中国校园文学》《椰城》《散文诗》等刊。 燃烧 在厨房,忽然想起一篇课文, 无法洗净句子表面的灰尘。 水管不断发出肠鸣,黄蝴蝶破窗而入。 磷粉与尘埃的爆炸催熟了今天的晚餐。 我切下一小块命运。 半个西红柿天旋地转, 将所有秘密勾芡,撒上料酒, 埋在发绿的鱼身中,喂养寂寞的种子
熊顺丽,2002年生于云南昆明,现为植物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选刊》《江南诗》《草原》《微型小说月报》《滇池》《青春》等刊,曾获第九届“青春文学奖”散文奖、第六届“求是杯”国际诗歌创作与翻译大赛二等奖等奖项。 云南洼瓣花 冒雨归巢的雁声里不该有冰晶,此刻没有太阳 请换下那件用棕树皮编织的蓑衣。 落石从满载而归的后半程中潜逃 安抚躯体的厚重,切勿惊扰杉树林 繁茂的披针下会生出
意寒,本名杨暄婷,2002年生于四川绵阳,美学硕士研究生。作品见《诗刊》《北京文学》《诗歌月刊》等刊。主编“是光诗歌”儿童诗歌读本《一瓣一瓣橘子香》。 现象学 理解一朵野生菌的方式,是不断地 采摘它。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展开 生命之多样性的绽放。吃它, 吃它鲜美的存在,填补闹市中的空洞 昨晚又与你讲述悬在生命中 不可消失的恐惧,尽管我已经习得 少有的稳定。但失控,正以其未知
芸姬,本名苏韞宁,2002年生于北京,现为信息管理系硕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诗刊》《青春》《迟语年代:00后诗选》等刊物及选本,自印诗集《致歉书》。 白木马之诗 初遇时,我便通过颜色,懂得我们是如何相像: 纯净而茫然,并且,是同类中最异质的存在。 我感受到的生命力,父母所取笑的, 也因此尤其真实一关于骑行中,你隐忍着, 预备反制我的蛮横。这担忧如此执拗, 故有一次,我因摇晃你摔倒
叶可食,本名王亚,1998年生于安徽淮南,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光明日报》《中国现代文学论丛》等刊,曾获第十届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第六届青春文学奖、第十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第六届重唱诗歌奖、第三十八届武汉大学樱花诗赛二等奖等奖项。 叶可食 王标烟酒店 地处街道的阑尾,卖烟酒 有时也卖廉价的问候 义肢祭奠了搬离此地的另一种可能 在
夜朗,本名杨文杰,1999年生于山东青岛,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中国校园文学》《星星》《延河》《星火》《青春》《散文诗》《山东文学》等刊物,曾获第七届兰州高校联合晒诗会一等奖、第九届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邀请赛三等奖、第四十二届全国大学生櫻花诗歌邀请赛二等奖等奖项。 对光而坐 一只鸭子在湖面寂静的阴影里 来回地游弋,不时把头伸进水里 随后又抬起。一个人独坐湖边 夕阳的光辉从他
焱引,本名曾俊焱,2000年生于广东佛山,现为中文系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刊》《当代·诗歌》《星星》《扬子江诗刊》《中国校园文学》《诗歌月刊》《绿风》《北京文学》《星火》《青春》《散文诗》等刊,曾获湖北省第四十届“一二·九”诗歌散文大赛特等奖、第九届“野草文学奖”优秀奖、第四十届樱花诗赛三等奖等奖项。 清晨的码头 斜坡上的淡红海棠树旁,站着 母亲和她一米高的孩子。孩子正 为一只蝴蝶呐
周琅然,本名周润哲,2000年生于江苏泰兴,现为新闻传播学博士研究生。作品见于《星星》《草堂》《诗刊》《北京文学》等刊,人选《中国当代文学选本》《2024年中国诗歌精选》等选本。曾获第四十届樱花诗赛一等奖、首届梁晚梅诗歌奖提名奖等奖项。 乡言 我家来了。倒要认不得了 每回醒来总要望窗子外头,河边上还是 痴里目瞪的石头栏杆同绿化带 爸说,买不到菊花脑了,没得人种 要吃只能自家上南京。
钟业天,2002年生于江西赣州,现为硕士研究生。作品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校园文学》《星火》《朔方》《散文诗》《滇池》等刊,曾获首届梁晚梅诗歌提名奖、鲁藜诗歌奖、野草文学奖、樱花诗赛奖等奖项。 行歌 照例,坐下后第一件事 是记下沿途所见,他埋着头: “鸢尾已经开了樟树被锯断 我被迫从它们中间走过 由于春天的到来,许多事物 变换新颜。好与坏都
棋盘不大,刚够人类好战 胜,输,或和 谁在围观 谁?又在看笑话 士象车马炮已然尽失 将帅终将孤独 棋盘,渐成空白 佳人在家,喷香晚饭 不便留予漫天星辰 灰尘,总是布施落寞 人们深入春风,被欲望追杀 春天的动车开过油菜地 钢铁虫子一晃而过 留下蛙鸣,云雾,和踏青的人儿 却顺手牵走了 三吨花香 以及十万亩金黄 铁轨空空如也,显得 安静,阳光,像抽旱烟的老农 抑或蹲
我落入一个空洞 一个灰暗无光 阴森而又恐怖的空洞 一个一块石头掉进去半天不着底 回音如钟的空洞 为填补一些空 我把衣橱的往事一件件打开,折叠 折叠,又打开 把厨房那些扑满灰尘的象声词 洗了一遍又一遍 为填补一些空 我把微信和抖音搬到床头 搬进冰冷的被窝 为填补一些空 常常把给你写的诗 一首一首念给月亮听 你咋有空到我梦里来 你踩着缝纫机的小针脚步 往你兼职的第二
我将一封信铺展开来 她过去的表情在字里行间流动 那个读完谷雨与布谷的山丘 屋檐下的母亲在眺望 后来遥远的一生 我试图递过柴木 我试图以此点燃更燃的灶膛 告诉泥土的昆虫 二楼土砖墙角的一只猫 不时地发出一页空旷的想象 我早已经适应了故土的逃离 蜘蛛网在我遗忘的日期里 被一只横冲直闯的飞虫露出了马脚 夜色里灯盏不及一个哆嗦 她站立的旅馆 有着母亲一生的气息 补鞋的师傅埋
川南山多,年轻时 父亲饿着肚皮,也能 轻松逾越 方圆十里的山 父亲凭着裁剪手艺 走村串户,缝补清贫 一把剪刀 裁剪风的影子 光的体面 可是,他无法 剪掉自己坟头 齐腰的蒿草
衣摆惊飞了树上的斑鸠 女人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二月风声紧叩心门 现在的旷野 天边的烟囱缩成一个背影 榆树在模糊的视线 沿着被折断的鸢尾花 女人的唇翕动了一下 而风声,吞没了她未出口的名字 指间的孤烟 将升起的月色抹去了一半
狂风 仿佛要将所有的雪 刮到海拔4809米的瓦拉山垭口 呼啸夹带着刺骨的寒冷 雪地上,经幡猎猎 我抓起一把雪 十亿吨的“悲悯” 天地间,我的身影 像一只潜行的 赤狐,渐渐被雪淹没 色林错 寒风将海拔4530米的 色林错,冰封成 一块两千多平方千米的 翡翠 踩在湖面上 我仿佛置身在梦幻里 我的心脏是蓝的 血液是蓝的 掌心开出的花朵 蓝而透亮 一群藏羚羊,远远
写一些粗糙的诗 那么,我们写一些粗糙的诗 不要再精打细磨 失去了棱角的分明 我们写一些粗糙的诗 比如父亲,皴裂的大手 比如母亲,苍老的额头 那么,我们写一些粗糙的诗 风吹日晒的黄土箭 雨打风摇的山头老树 写一些粗糙的诗 粗糙如老家窑洞的泥皮 粗糙如黄河纤夫的绳索 让我们每一个粗糙的词 都如粗糙的青石 每一句粗糙的句子 都经得起风雨的磨炼 铁锤的锻打都可以锤制 一
那一天,他背上打工的行囊 风一样飘出家门 女人使劲地挥挥手 寂寞与思念 从此挂上暗淡的墙壁 婚纱照,在同一个方向 让她的目光反复疲惫 思念的灰尘 总是拭擦不尽 心头的牵挂结满敏感的蛛网 门前的凌霄花,越攀越高 只为看到那个远行的背影 窗外,陌生的风匆匆而过 深情的眼睛流出一行行无奈的孤独 夕阳,每天如期而至 暮色中,思念的潮水涨起 她想象着,有一阵风从他的身边吹来
很多树木是人的化身 在叶尔羌河边,喀群 一个农户的院落里,两棵一百岁的树 牵手站立着,腰身硬朗 我去时,主人依布拉音笑着 说我正在给大树喂水! 一个喂字,贴切,温情,含有意味 我绕着大树,仰头望着大树举起的天空 又用手摩挲粗硬皸裂的皮肤 哦,不说话的树,树心储存几多言语 依布拉音倚着秋风,捡去几根干枝 挥着手,对我说 这两棵树,很像我的祖父和祖母
时常想起,一群光发小 在饮马河与另一群蝌蚪撒欢 摇晃成无忧的夏天 河畔,青青的马莲草丛 藏着无数个儿时梦 黄昏,炊烟喊着乳名 和山村一起阅读 多少年过去了,一条河 留下一叠厚厚的底片 在灵魂深处,一次一次曝光
它们五颜六色,它们从桃花深处 被赶到墙上 墙成为一段时间,收藏曾经飞的记忆 无论愿意不愿意,都被四条框圈着 失去怀疑,也失去了谒问 我被这种无言震撼着,五指捏紧,又张开 捏紧,再张开 它们会是什么?它们会是什么 风干背后,有怎样的春天 代言诗意
更多的陪衬在舍去,冬天的骨架清瘦 在人间 镜子接连着时间的虚无 我们都在倦意某种静止 没有区别的树统一了言辞 摇晃于它们的只有风,大风劲吹 枯槁的枝干看不到水分 旷野被内心安顿着一场生机 我们抱着理想行走,蝴蝶同落叶一起消失 从不懈怠的是脚步,火苗归于火山的源头 火种藏于稿纸 枝丫向上 我们也在理解冬天的肃穆有着它的可靠性 残雪上还有余留的白 万物在和解 冰层下的鱼群
在地下不停地挣扎,挣扎 即使到了地上,离开了黑暗与潮湿 阳光触摸之下,对光明有了认知 依然要向着大地之上的风和雨 一再挣扎 风雨来临,多少陌路人倒在血泊中岁月里没有拯救和缅怀 那些默不作声的影子们,或前或后不动声色地走进往事,最终消失 一株葵花,是的,我说的是一株葵花 在它刚刚出土,尚未看见绽放的讯息 远远地传来,作为一株普通的植物 它在风里摇晃,躲过雨的敲打 牛群甩着尾巴而
木匠老李,年轻时就很瘦,很像艺术家 板寸头,白衬衫,帆布挎包,永久牌自行车 都是他的标配,铃声一响,老李到场 方圆几十里,他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桌子,椅子,板凳,衣柜,梳妆台,床 没有他下不了手的,没有他搞不定的 斧劈,锯断,铲,刨,钉,每一块好木料 都是他优秀的孩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唯独自己亲生的孩子,常把他气得鼻子冒烟 儿子去县城工厂当了工人,把老李的手艺 一下子高高挂
秋风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无人说得清 多嘴的麻雀更说不清 父亲在院坝里散步 一股秋风,翻过院墙 撞得父亲一个踉跄 他的两声咳嗽 艰难地落到地上 我是风里的一部分 赶紧向前,把院门关紧 转身扶住父亲 我怕外面更多的秋风涌来 怕把父亲吹没 怕留下满地的咳嗽
凌晨两点的西域,时间才有了刻度 月光皎洁一片,追梦的人提着秋日的镰刀 和冬季的牧草,我是那个坚决维护父辈们意志的后辈 此时的大地上刚刚铺满青草和泥泞的雨水 过去和现在是一种长势 我回望着昔日的懵懂羞涩和局促 给粮食带来好天气,给羊群带去新生的羊羔 我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在冬日燃烧 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途中 飞机起飞在新的水平面上 阳光照耀着这座城 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仅仅一个时辰
低密度,中密度,高密度 向下向上,鼓声迢递 或一骑绝尘,或集体撒欢 山崔嵬,路翩跃,河鼓捣 律动一如既往,像风的穿越 即便拐弯,姿态有如裙裾的蕾丝 当然,色彩最旺的时候特野性 燃烧荡漾,呼吸的写意淋漓 荡开明丽,淡,浪花蓄满笑意 即便冷意好硬,也藏不住一股倔性 深厚,无法抵达 慰藉,不断积淀 气势,总是葳蕤 丰收,等不来一场葬礼 日月星辰,每一记鞭策皆为关爱 擷一束穗
丁字路口。一位小姑娘坐在电瓶车后座 舒缓双臂,十指舞动 她在弹奏风。国槐的花朵簌簌落下来 幽香被琴声牵引,在空中打着旋儿 那年夏天,在武汉的马路牙子上 一位老人晃着满头白发,挥动指挥棒 仿佛这个世界是支庞大的乐队 人来人往。谁不是行走在命运交响曲里? 我的身体轻盈起来 我也是一粒小小的音符啊 在生活的抛物线上起伏。暗哑或明亮 我都会在某个调式里静静燃烧
时光机 魔术师擅长虚设人物的命运 在美女身上安插鸟的翅膀 使她愈加美丽,也愈加危险 眉眼若春山 秀发在山野披散“想象时都是美不胜收的景 看见时却成了重重废墟 弯月如刀,收割风霜和年轮 头上的茂盛也被银光打磨 暮色昏沉,鸟鸣清长 一个浑身积雪的人 落在一场雪里 小满 那时候不知道小满是个节气 以为是长着圆脸蛋白皮肤的 邻家女孩子 她从不大声说话,总是 斜着眼睛瞄你一
地表的雨水顺着地衣 漫濾。在山脚的足窝里 泛动茅根柴的倒影。一只斑鸠 从崖畔的板栗树扑翅而起 犹如经年。指认归来的乡音 雾岚似乳,新绿葳蕤 一条小径在茅草丛气喘吁吁 “沾衣欲湿杏花雨”。小朵的白花 在橘子树蓬勃燃烧。入魂香气引领 远去的亲人在半山腰 等来游子。墓碑上熟悉的名字 在走神时亮了一下 我继续挥舞锄头,刨去坟头杂草 就如帮祖父剃去满脸的胡须 顺着绢花望向山间
在乡下,木本有多重身份 大多数没有木字旁的姓 嫁给铁,叫做铁锨,镰刀,锄头 被牛皮拴紧,就是赶牛的鞭子 踞起脚,扎进土里 独自披上草衣,就有稻草人的命运 每一个家庭,都有两根顶梁柱 我母亲被唤作老杨家的婆娘 像一株雌雄同体的柿子树 一生没有出过远门 只坚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她栽种的杨树,从中间劈开 削平打磨,能屈能伸,就是扁担 每日清晨用它挑水 万一折断,还能烧火做饭
投影仪的光有些泛黄 白板就像一张老旧的报纸 在闷热的教室里 我感到老师低沉的讲话声 正在我头顶来回穿梭 我渴望一片雪花的凉意 窗子处,纱帘正闪动光影 仿佛溶洞口滴落着水滴 我知道,应该有风要吹过来了 她耳侧散开的头发已经飘起 悠闲 周末,教室里只有两个人 手指敲落在平板上 这种声音和窗外的落叶 其中一种发生时 另一种就被掩盖 我在细细地琢磨 现在是九点钟 黑板的
凯江边上这些大大小小的水车 和兰州黄河边的水车一样 都已经不再弯腰使出浑身解数 一罐罐提水、倒水,去灌溉大片 大片稻田,缓解人间的旱情了 他们站在那里,像一个个 牙齿松动的老人,如今皮肤发白 壶嘴也裂了,想出一把力时 只能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好在,不论是在罗江,还是在兰州 这些水车们大抵早就看清世事了 两耳不闻农田事,退休后 他们,靠在河边成天成天晒太阳
玉京山趋于崎岖。当时我奋力地攀爬 不敢拖累登百八阶的寓意。吸收一座 偏矮的山不等于不必疲累。鸟鸣声 某块龙头石的抒情方式,轻盈躲开 楹联不朽的打磨,却又进入诗的循环 不止于风景式,才最先被接近并被亲切: 黄沙岩的眉饰、出演果实的银杏、清冽感 使无法遗失的情怀如此多,如此分担 厚重的雕刻。盘旋的。如果没有这 雕刻自己的风,皱痕的脸将不会有理想的 分层。被说旧的收藏部分也不会过早预
三国的烽烟远了,蜀道静谧 新草覆盖旧辙。龙凤柏垂垂老矣 拄杖而立,放下往日的雄心 一株紫薇花在庭院中默默开放 阳光之下,它的红并不闪耀 胭脂和的卢,伫立于围栏之内 眼神空洞,无力在天地间奔驰 先生,你何曾料想险关成为福地 “过了白马关,人生天地宽” 世人绕墓三周,祈求前程通达 凤兮凤兮,你的羽翼光滑透亮 避开万千手掌,从石头中翩翩欲飞 过长玉村 成片的稻田映入眼帘,莽莽的
人,垂直的颤音 名为纪念馆的庭院聚合人群为一团隆起的云 一个旧时的人陈列于此 文学家、诗人、精通戏剧并热爱美食 我对他的名字陌生,但我熟悉这种热爱 熟悉从他名字里引申出的“调和”与“元初” 以及一点点 从人群中剥离出来的感受 曰:“人所到,我不必到, 人不到,我却独到。 七月暑热,李调元纪念馆 参观的人止步于旁观 在纪念馆旁边是一条半干涸的江 在江的旁边是一个站而垂钓上身
阳光,从云层里滴漏下来 落在稻穗上,和雨水互换身份 山体,正驮着乌云 以略低于肉眼可见的速度 缓慢移动,将满腹心事,运出罗江 水面上升起一道彩虹,短暂而孱弱 经不起细细打量 如同一对书名号 你站在岸边,不知不觉 已成为诗歌里的一枚汉字 压水井 迟缓、疲惫,关节发炎 它像一个两百多岁的长者 被过多的秘密,压得喘不上气 在范家大院,它试图包庇地下水 与古人,保持密集的通信
石墩。一圈一圈,安在白马关 外我不去看它,把目光落在入关的夹道 就像干涸的河床,晾干历史 在板石间投下一粒,长出翠绿 很久以后,习惯仰看和呼吸 一只眼睛,从林子间透气 淌过光阴雾水,在洪流里汇成道风 吹来计下三策的纸,成一块“示我周行”的石 那时,树长在护城石上 红色房墙依偎群山古柏,龙与凤 在悲鸣最后的残躯。留下蝉声磨刻碑文,讲述: 多少生死都会化成一块石头 途经白马关。
蜷在光阴深处,来来往往的人 构成了时间复现的涡旋 细嗅梁间的沉香,会引燃回忆的炸药 他抱着古井,如守着苍老的身躯往镜前 靠近,却不愿投身其中 撞破变迁的秘密。天井漏下的光依旧明亮 仿佛能透过陈列投下旧事的影子,刻在我们心底 他在等待燕子的归期,莲池波动夏夜的星空 等待着光晕染梧桐,秋天在叶片流过 四季的末尾,只需要寒风刮过脸颊 证明他仍有勇气作为文化传承的丰碑而挺立 风没有卷
热风里掀起一层水浪,黄色雨伞被吹落 谁去说服的彩虹,安安静静,躺在柏油马路上 伪装成石头的音响在啃食车道,稻田里 可以捡拾到摆尾幅度最大的鱼虾 还是会在水声里走神吗?那汪清澈到 可以轻易照见单子叶的流水 也依然能照见,它分藥后带出的污泥 是否愿意,同我走向那明黄色调的加工车间 风干后的种子会捕获,我们身上 任何关于干燥的元素。落入网状脉的圈套 无法紧实地交出自己花托的向日葵
廊桥明灯暂歇,蝉与蝉互相冲撞 浸润凉意的一夜,我们借出夜色 带着各自的方言交谈 漫上行道的泥沙 至今未干,我们俯身看见 凯江单薄的河岸,寻找某种重叠 和必须发声的片刻。闪烁的眼睛 一行人和另一行人的会合 短暂的相遇被一再拉长 越过城镇边境,新的一天赶来 街道清冷。未成形的语句 与我们共同驀紧 时间的绳索
熟悉的气息击中了你:淡青的、丝带般的江水, 许多灰白石,以及,两侧雕梁的楼。 作为一个北方孩子,在过去,你对于这种温雅的记忆 只有苏杭;当然,你也明白新城的独特性。 一些更恣意的性格——不止舌尖刺痛一在湿气中 悄悄地爆裂,你看似走马观花,其实也一样, 渴望拓开一条不同的路。发现确实很多, 古蜀道、庞統祠所见的一切,都在增塑她沧桑的隐秘感。 这却让你感到恐慌。更多无所依凭的细节 开
诗歌大口嚼过,花朵痛饮 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醒时明日高悬。白马正驮着过去的李调元 穿过故里,马蹄声嗒嗒 一切都是记忆中该有的样子 六十九年来,窗外的山水长着同样一张脸 那些时间变成太阳,靠在青山的肩头 挑出一根又一根的白发 很多扇保存完好的门不会再打开 万卷楼、函海书,难以看清前路 你在夜晚,用方言念菜谱 黑夜露馅般逃离 剩下的时间,为孩子锻造一把最好的工具 风箱如刀,刮出
旧日子一退再退,古蜀道上 十只靴子日益透明,迁徙的巨石阴影 掠过头顶,投射远走的朝代,飘落 那么轻,像一条游鱼摇曳荡开的 尾迹,它总被误认为是 急剧旋转的风 风吹乱我们年轻的掌纹 波动,山影湖面一样地变幻 那丛青涩的枝丫开始私语 “这未必不是久违的一面” 正如你跨步一跃,突破古朴的界限 葱郁迅速倒进口渴的柏树 衰老,仿佛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们在尘世中分割的视线 逐渐重合
硝烟散尽,我们在七月找寻蜀国的边界 金牛古道上遍布旧年的遗憾,几只柳莺 在墓祠中停歇。紫薇花已趋近古典 深邃的车辙印里,苔藓与庞士元身影重叠 参天古柏测量着我内心的孤寂,荆棘丛中 染血的箭矢,将同行者带回凤雏陨落的时节 八卦谷仍传出金戈的回声,二马亭里 被锈斑侵蚀的白马,再无力还原当年细节 日色愈发苍凉,多少红尘往事都未能拂去 栖凤殿沉积千年的白雪。白马寺 已成为三国的旧址,祠
在醒园醉,水抱着你,李调元 石头上的面目鲸鱼般有力 水柱从海上开放如万千焰火 我看见炽热的洋流游过你的食指 指甲上,条条大路通京城 京城像一张巨口吞噬挣扎的云朵 这时候,你用笔写小说,写诗 写自己被困在井底仰望天空的心情 一平方米的办公室,笨重的落日 把空气熔成浪花,跌落成汗珠 你脸上年轻的皱纹开始搁浅 朱批是暗红色的腮,在纸上呼吸 边栏里藏着如夜的煤,“采采卷耳” 这一
相貌并不能代表什么 你用自己的智谋为汉续命 羊入虎穴,只为让战船 连成一线 我们碰触庞统墓前的石檐 祈祷,步行环绕。褪色的白马 面部尚留有一丝惊恐 你早已知晓,换马 不祥之兆 你知蜀汉的命数不长 你仍是踩上马蹬,拉起鞍绳 当无数箭矢从两边的山飞来 仍要孤注一掷 稻田之诗 四散的向日葵枝长出 一只只小金乌 它是否是青铜神树的原型? 流水从石缝中溢出 高高的稻叶预示
从白马关上行 就开始了人的一生 最先是一块青苔 然后是一双漫过青苔的脚印 雨水冲刷了泥尘和汗渍 蚂蚁驮着粮食和蔬菜 驮着一朵朵白云 一条飘带缓缓落下 看上去就成了一条蜀道 从未停止磨损 路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它是一个虫洞 从山的这一边钻到了那一边 想看到不一样的人间
夜晚开始的时候,我正在罗纹江边散步 没有太多悲伤需要排解,只是习惯性地 沿着岸边徘徊,我以一个静默的视角 路过每一段江水,身姿渐渐模糊 风在空中盘旋,而后悬停在江的上空 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重复这个动作我 需要一种更精确的方法来估测风的 流动方向,但始终有一段是无法替代的 因此我忽略必要的元素:声音和形状 借助江水清晰的纹理判断风的方向 我与罗纹江保持同样的速度和节奏 接近另一
骤雨过后,一些与我久别的明媚事物 开始在幽暗里闪烁,就像山洪到来前必然的 浑浊,瓷质的词语从底部涌现。宴尽 最后的闪电落下,我们离开室内 走向乱石与枯江水。减去灯火,廊桥 被我们拆解成线与影;人世间一切的拙事 都能在我们所躲避的纷繁柳枝间 交换应有的重量。你说这是一次出逃 在七月天风回荡的深蓝里:它因此获得意义。 我所秉持的不过是曾经幽暗中求取的 片语它们易碎而被称作知识,被响
日落时分在太平廊桥的侧面 我分享了今日最后一份辉煌 近处木质水车,抬头先贤古人 阳光平等地洒在所有大地 如水的夜晚,我们靠在栏杆 共同注视过河岸的浅滩 桥上传来老人的歌声,偶尔 也有大声哭闹的小孩 生活在此处,就是生活在 时间之中。人们谈笑时不会 想起战火、灾害和百年来 生死爱欲的过往故事 天色更暗后,我们也各自走着 不再看得清脚下的每块砖石
庭院寂寥。在身侧流淌的古道 以及戍守多年的龙凤柏 都已失去春天的心思 这枯竭中的漫长渴望 让某种不甘又延伸了一部分 而院墙漫长,糯米灰桨的撮合 让石块们学会了拥吻 我们在金牛古道的延伸中抵达 阳光正俯下身子 越过树干,在地面谋划阴影的沉思 那些躲在屋檐角落里盛放的花朵 并未追究已 被遗忘许久的刀剑往事 石柱与石窗的握手言和 建筑起一位名士的栖留之所 全石结构,仍然冻不
一些回响被有效搁置 在你缺席的时间,《函海》百书 纷乱如雪,将蜀中擦亮 凌空的燕收回手掌的寒湿, 梧桐之下,你和谁对坐,为谁 痛哭流涕?这种夜色趋近于 古典,罗江炽热,水波清媚 一排排错摆的信封 重新撰写了你的姓名